少年子弟江湖老

【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鸭~】


秋风卷汾晋,过河化愁雨。

武定四年过的极快,唉声叹气的日日敲闲子里一年又过去大半了。

去岁,波斯攻占埃德撒城,罗马东部告急,嚈哒使者越境传书自柔然转邺城。罗慕路斯也顾不上儿女情长的磨王耀了,丢下一把骨刀给王耀,留的一句狠话:若真想死,抬手了结便是,何必装的那么可怜样子,令人恶心。随后烧了战讯,摔门离开,当夜便扬起罗马使者幡旗,一路向西,直接从长安借道,奔回国内。

王耀这边被罗马人绑着戒掉了胡香,身体却依然孱弱,拼着罗马人那一句话,也要爬来出门见人,随身还配着那把骨刀。

这骨是雅典的腿骨劈开取的一瓣,王耀见过。当年初见,罗马人与他相争不分伯仲,便祭出此刀,伤在他肋下,一直不见好,养了三百年才结疤,又二百年才落痂,他差点丧身这把刀下,实在是印象深刻。

也因为咽不下那口气,也因为一句话点的他灵台通彻,王耀打气劲头说出门,但身体却不如心气旺盛,整个人披着褶衣,无骨一样拖的去地五尺,走的远了就乏力难持,需得左右携扶。所以出门总是好大阵仗,实在不好看,王耀心里虽然更耻于出门,但总还撑着要去,大不了就往近旁邺城高宅去拜会,也算出了门了。

高公在河东整军,预备再谋玉璧,高家男儿或在晋阳留守,或随军跟去了河东,邺城这里天子恩赏的寓所和客舍一样,只有朝事谒宫耽误了会暂住一两宿。

但这所高宅的主屋却有一位女主人在这里住了有足一年,就是去年带来嚈哒使的柔然公主了。

这位柔然公主和春燕十分投缘。王耀围观一年得出原因是因为两个人都供奉的祆神,不管四时冷暖屋里必要点的火热通透,一样的能抗热,所以王春燕能引为知己。但是这爱好烤的王耀犯晕,也就不大与女孩子们凑在一起。

占得高府主位的柔然公主的身上也背着自己的一段心酸事,春燕同王耀说起过,王耀却无多大兴致,左不过是女儿家生生死死的情爱酸事。

而春燕就不一样了,即使兄长已经表示了极大的不感兴趣,她还是孜孜不倦的给王耀连载柔然公主的苦情故事,说到共情处还能极有代入感的的哭上一场,看的王耀更是一脸呆滞。

柔然公主名作扎耶那,自嫁到邺城,不着华冠,不学汉语,十足的倔强,倔到阖府上下和这位女主人相处全是连猜带蒙,上蹿下跳的比划。

邺城高宅的家老和王大女说的是,高公娶得这个小公主是个痴儿,不懂汉话也不会鲜卑话,在晴天就往屋顶上爬,下雨天就在屋里玩火,梁都熏黑一排了。娄夫人为了让位给这么个痴女甘居晋阳为侧室,实在委屈了,我家高公如此伏低侍此痴女,将来必能成就大业。

但是王春燕是听得懂柔然公主说草原的俚语的,柔然公主说,她听得懂每个府上的人怎样的骂她,但是她并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柔然,只有蠕蠕。

柔然公主郁久闾扎耶那如是与王春燕说:我心爱的,是我的蠕蠕。

蠕蠕,为魏人音称呼柔然。王春燕说到这里还暂停给兄长注解了一下,并为柔然公主的国家大义深为感动,几欲潸然。

王耀听的闹心,拾起手边的铜舀‘噹啷’一下冷不丁的盖灭了眼前烧的滋滋响的火盏,打断了春燕的煽情。翻着白眼叹气道“你脑子是也被天天点的油火烤熟了吗?”

春燕张牙舞爪的就要过来锤他哥了,却被王耀一碗冷油泼了过去,滑的摔在一旁,尤其难堪。

“你听听她说的这话,她恋的就不是国。是柔然的国祚之灵,你在北国这许多年没有见过?按她说的,是叫蠕蠕。”

王春燕从油滩里爬起来惊讶的王耀都看不过眼了,伸手给她抬起下巴合上了嘴,这才结巴出一句整词“是...和我们一样?”

“你去问她啊,等会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就去问看看。”

王春燕不乐意了“你不是不爱听么?”

王耀扶起春燕,逗小狗一样捋着女孩鬓发“不一样的,柔然若生了国灵,那就是有气候了。”王春燕刻意把油蹭了王耀一身然后爬了起来,抬起骄傲的小脑袋俯视王耀“你这是慌了?”

“不是慌,是想不明白,咱们北边水草上来来往往的那些的国,乱之又乱,能得气生魂的国灵少之又少,我想见见。”

王春燕哦了一声,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久到王耀都背身抹开书卷准备继续抄经了,她才开头问“柔然公主说,她羡慕我和你,那就是她知道了你我是什么?”

“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

春燕抿着唇回首去看兄长的背影“我和你,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王耀抬手点墨,并未回头,只不咸不淡的回道“那千年的王八和万年的龟也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呢,快去吧,别想这些乱神了。”

王春燕咬牙,好大的气,盯着那个背影,眼里有些发昏,昏的看过去景物都模糊了,心也模糊了。

“行,我等会儿就去问。”

等春燕问回来,天已经黑了。

柔然的公主是爽快人,有问有答,王春燕没问到的,她也要自己抢答。

柔然公主说,她的恋人,就是她的国家。和王春燕一样,是国家化成的人形,她生来就认得,路过柔然的罗马使者她也一眼就看出来头了。

柔然公主讲得细碎,碎到时间的缝隙里,点点片片,依依不舍。

王春燕问及柔然的名字,柔然公主笑着摇头说没有,说着说着眼泪就滚出来了,王春燕只好陪着一起哭。

“他....他..他没有,他没有名字。”

“他的名字,他给太老祖做了那么多年的奴隶,没有名字。他告诉我。一直以来王庭都当他是个妖怪,看不起他,就让他一直做王帐的奴隶,做了上百年。我阿祖和阿爷也都瞧不上他,就用魏人的口音喊他蠕蠕,他也不生气,傻呵呵的应了,我们就都喊他作蠕蠕。”

“我从小就和他在一起,我是在他怀里长大的,我小的时候他抱着我踏遍草原,几天几夜都不回家,他带我到西边去看突厥人的冶造窟,去选敕勒人做出的好皮毛,去高昌吃他们新鲜的珠果子。等回来王庭,他就将敕勒带回的皮毛做成新袄子送我穿,带我一起去打野羊。”

“他是个傻子。”

“阿爷与高欢定下的我和亲出帐的那天,我求罗马使者锁住他,但是他还是化成鹰追来了。”

“他多傻啊,送亲队伍走了半个月,他就追了半个月,白天撵在队伍前面的树上看队伍过去,夜里就绕着我的马车飞,累了就停在车棚上睡。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真是个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终于高欢接亲的队伍也来了,他站在树梢看着我,就要飞过去去啄高欢的眼,我当时害怕极了,为了柔然能活的更长,也为了他能活,我不能让高欢有事,他飞过来时躲开了我,我却一箭射向他,他一定是 恨死我了。”

柔然公主说到苦情的地方,王春燕深有感触,两个女孩抱头痛哭,哭完了春燕也不问了,随她说,继续说,说嫁给比她阿爷还要大的高欢之后的事情。

“你不知道....外人..内人...所有人...奴婢还是大官们还是皇帝都不知道。娄夫人虽然让出正房,我住进去高欢却也没有碰我,因为临走前阿爷对阿舅说要看到外孙,高欢在王庭有那么多的耳朵,他怎么不知道。我嫁过来之后,他就每晚亲自送餐饭来,在一边看书,坐到我吃完撤席就走,和娄夫人一起装样子给阿舅看,反正阿舅也进不到晋阳邬堡一样的内宅。”

“然后,去年年底的时候,铁勒与突厥合兵进攻柔然,阿舅回去草原,我被送到了这里的房子。”

“我想他!”公主拉着王春燕的手哭出了声“国女,我想他,我想回去,我想回家!求求您了,您和您的恋人在一起可以永远的在一起,我是一个凡人,我陪不了他多少年的,他在等我回去....”

王春燕推开公主,突然冷静“我,..他..他和我不是恋人。”

“可是,可是您爱慕他!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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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눈‸눈)“你才是千年的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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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不认得的,复制百度就行了。。。其他也没啥好特别注释的。

柔然公主,又称蠕蠕公主,茹茹公主,郁久闾氏。

她的墓在早年发掘了。。。有兴趣的可以去山西省博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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