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子弟江湖老

醉太平(下)

我觉得我这辈子码糖的能力都消耗在这了....

相当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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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王虽然有意交善罗马,但是帝国的臣民皆都怀念先王时威服四方的强盛,对与如今伏低和罗马人讲和心里具是不服,他们背靠着往日波斯的辉煌,形成了一股势力,势要与与罗马希腊划清界限,心属波斯的人,蛰伏等待,在国内、国境、附属,收集信息,筹备深远。

撒下的网渐渐收拢,罗慕路斯所属的罗马斥候也终于被圣火之光明察,对罗马的怨恨凝聚的势力直指月氏,明焰天降。

大月氏在安息帝国的东方,只要本都王国与亚美尼亚王国与安息态度一致,哪怕是一整风也无法透过安息铸造的铁壁吹入月氏。阿尔萨兰就是在这样的绝对优势下,带着本都的斥候从阿尔塔沙特城的失败战场赶赴月氏,以出使与贵霜翕侯协谈商贸的名义驻扎造成。

阿尔萨兰就是逮他来的,罗慕路斯这种敌后孤军也不敢如之前那样猖狂了,他们改换策略,一夜之间从澡城消失,如同不曾出现过一样。

真是好本事,王耀自觉好笑,不由杀气四溢,握紧了湛卢。

之前就该想明白,在敌后上蹿下跳还安然无恙的队伍中呆那么久,快成精的那么个人,怎么会就那么给他轻易捉了又那么滑稽的逃了。要么这人是来查他的,要么这人是来核他的,现在想想,当时他是故意留下来住几天闹给安息人看,就是拉一直在岸上干看着的大月氏下水。

汉使行营都成了他的棋子,下棋下到他头上来了,好得很。

正使张寿老成持重,见到澡城方圆收紧盘查,虽然不如王耀亲历者知道的多,风闻之下也猜到了五六分,乘夜来问王耀,安息来使是否与之前邻居的那营人有关。

王耀不知道如何答他,何止是和邻营有关,之前烧了汉旗与他比射的就是事主,自己这边也被那营人算计进去了,但是这还是他自己的推算,实在没必要说出来吓正使,便委婉地告诉正使,“此事与我汉朝无关,若来人询问使君推说不知就是,万不可卷入其中。”

“若来人缠问呢?我等异乡为客,若真有交道的实证怕摘不出身,虽说是汉使,可是最近的驻乌孙汉军远在五千里外,我们一行只有六十四人,学不来义阳侯长罗侯当时果决,打杀是不可能了。大月氏若与联手把事做绝,将这一营人灭口,长安也不会知道,只当我们出使未至死在半路。”

王耀一把掐住灯芯火苗,长吞一口气入怀,“当不致此,若有人缠问不休,都推来给我,耀去应付。”

“东君有办法?”

王耀摇头,“耀与安息来使是旧相识,兴许能摸到门道。”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最坏的方向去,愁多了也就不觉得愁了。

王耀和正副使谈了几晚之后,从使的少年人觉得有事瞒着在行营闹了起来,不得已后面都是众人聚一起开大会。

使团上下都聚一起议了几次,除去正副使者,从使均岁不过二十出头,这样一群少年郎含泪高唱大风歌,一致做好在西域做苏武的打算。

王耀陪着这群长安汉家子唱歌喝酒哭了一场,心里也就不慌了,更何况他们这个境况也比苏武好不少,只要杀不死他,他们就和中土永远结了个仇,安息大月氏没必要如此犯险。

傅敞长随父历练胆子大,这几天老出去打探,发现没什么异常,带着疑问来问王耀,不会是他们自己吓自己吧。

王耀也不知道,真心实意的和他说:最好只是自己吓自己,大家意气风发的出长安,一定也能平平安安的回去。

谁知道在西方事事都不讲道理,人不惹祸祸惹人。

该死的罗马贼,捉了个本都王国的随使斥候藏到了汉使行营,还打伤了正使挟持了几名从使郎官。

这些孩子和王耀不同,他们被割脖子是真的会死,罗马人和他带的几个人也是猜着了王耀不敢对这些贵戚少年的性命熟视无睹,逼着正使与王耀为他们掩护。

王耀气的腰伤都不疼了,端着手弩恨不得当下就射死这几个畜生。

“你这时候帮我藏住他们,日后我抵命给你。”

罗慕路斯将挟持在手的傅敞一脚踹回到王耀那边,算是押订。

王耀忍住气问他,“是贵霜翕侯的手下还是瓦苏提婆带人追过来的?”

“是阿尔萨兰。”

王耀扶着年纪不轻的正使单手拿弩干脆放了一箭,这是他要的定金。罗慕路斯知他意思,也不偏不倚的拿胳膊接了箭,随后折断箭尾,带着本都斥候被安排躲入灶房的肉仓。

才慌慌张张地藏住人,安息本都月氏的士兵就来了五队,将汉使行营围了三层。

阿尔萨兰多一句话也不听,拿刀指着王耀问正使要人。

王耀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摆出往常的笑容迎上阿尔萨兰,“要什么人?”

“什么人进来就要什么人。”

“我处行营除了使团之外,侍奉洒扫之人具是贵霜翕侯安排下,我亦不知进出都是何人。”

阿尔萨兰突然喝了一声诈他,“你真的藏了?!”

王耀端着嗤笑,“怎么可能。”

阿尔萨兰没必要和王耀翻脸,将信将疑的套话,“这就对,我怕你不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货色,被他们所害。我听说汉使行营的旗帜都被他烧过?你还和他比射输了?”

“正是,每思至此,我便怒火中烧。”

阿尔萨兰点头道:“他们的国家的主政都是聪明的骗子,他们甚至没有君王,一团糟的国家,没有规矩,野蛮荒淫,毫无廉耻心,以杀人取乐,您要是遇上他,一点要躲远点,他们喜欢折磨漂亮的男人。哪怕是一个贵族,只要被掠去罗马,就会被当成奴隶,罗马,那是一个魔窟,是一个可怕的地狱。”

王耀心道,贵国也一样略婚宦,还无伦常,不是和罗马天造地设么。王耀不想掺合到西土的纷争里,当今汉家天子更不喜欢平添烦恼,王耀便打断了阿尔萨兰直问他道,“客使究竟意欲何为?”

“王耀,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勾结到我的敌人背叛我。”

王耀一听就更费解了,果然仇恨使人脑子不清醒,他拢手在袖中蹭了蹭鼻子,给阿尔萨兰仔细分析,给他引导仇恨的正确方向道:“先按下王耀个人情愿不表,君所言之忌惮在于大汉,汉土距离安息有万里之遥,万里之间高山雪原戈壁流沙,又有匈奴延北虎视眈眈,我汉朝出使,从来往返回到长安十不存三四,这样的折损,我朝怎会万里驰兵?而且带甲十万,千里馈粮,日费千万金,背袭安息耗资损国损兵折将,能有何物值得?更何况王耀人微言轻如何能驱动大汉一国意向,客使实在多虑。”

阿尔萨兰是带着十年的闷气来的,稍有纰漏都不会放过,更何况王耀口中还留了这么个话柄,随即诘问:“为什么要撇开你个人意愿不谈?我就是来捉他个人,此事与国无关。我只问你,他在哪里?”

“客使又强人所难了,王耀从何得知啊。”

“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包庇?”

“客使怎能诬我!”王耀见不能假装不认识,立即表态,起身踞坐斜倚桌子,解了衣带,带他看腰上的伤口道:“此贼见面便有杀心,意欲除我,此伤便是贼人所留,月氏主瓦苏提婆当日目睹便是见证。此贼辱我太甚,王耀也是对此贼也是恨之入骨。客使今后捉得此贼,必要为友人向那恶贼讨回这伤债。”

苦肉计果然奏效,阿尔萨兰惊呼:“他竟然想杀你!罗马贱奴真是可恶!”

王耀附和点头,“嗯,此贼该杀!兄当勉之,早除此恶。”

“这都是真话?”阿尔萨兰坐到正使的位置上盯着王耀。

“你信就是真,不信就是假,我也任你搜查了,客使还要如何?”

“罗马贼人狡猾残忍,不知道会耍什么花样,我还是担心你的安危。”阿尔萨兰点出一队二十人,排列王耀面前,“十人一班,两班轮岗,我留二十个人在这里护卫你们安全,以免下次贱奴再扰。”

王耀站直盯着阿尔萨兰,“何来再字?客使如此搜查一番查得结果也好,未得结果也罢,想必不会在此常驻,但是你留了安息士卒,你留这些人在我处叫瓦苏提婆如何想我!?”

阿尔萨兰不避不惧,直看向他,“我和他已经说过了。”

原也该想到,瓦苏提婆怎么可能和阿尔萨兰硬碰。王耀侧头看着这二十个人,问他,“那好,这些人算是拘押看守我的狱卒还是任我差遣的护卫?”

“怎么可能是拘押,当然是任你调遣。”

“好。”王耀回应阿尔萨兰探过来的眼光,又补了一句,“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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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了了?”

王耀摇头,指了幄外。

阿尔萨兰留的人中间有个行译,能听懂一些汉话,如今要更小心了。

‘那肉仓的人怎么处置?’傅敞唇语带手语比划着问他。

王耀取出一粒金豆子放在桌上的玉螭虎坠子旁,单手覆在玉螭虎坠上,五指为笼,带着玉螭虎慢慢挪开,露出金豆子,然后五指并拢将玉螭虎窝在掌心塞入傅敞怀里,另一只手弹的金豆子飞出。口上说:“我等在此叨扰半月有余,回程还要随访大宛,是该去王庭辞行了。”

‘调虎离山围魏救赵!’

王耀点头。

傅敞反而摇头,‘可是我们还有人在恶贼手里!’

王耀点头,说:“烦劳郎中去请正使清点人数报给王庭,询问能否明日谒见。再去帮我向瓦苏提婆讨了之前那马来——给不给都要给。”

‘真要马?’

王耀看这傻孩子没明白他说的是罗慕路斯手里的人质,又重复了一遍:“该是我的,给不给都要给。”

傅敞眼中带着忧虑不大相信,王耀点他随自己出幄帐,拉着傅敞不去注意安息守卫对月氏侍奴说,“帮我备下锣鼓,若没有,就找个好敲打出声的东西来。”

月氏侍奴脑子转不过弯,一圈绕回来啥也没找到,王耀不得已问安息守卫要了佩刀,守卫如临大敌紧握不放,但是又不敢不从,拉扯之下还是脱手。

王耀拿着两柄铁器互相碰着吵闹响声,绕着行营叫喊道:“归期降至,近日当入王庭辞别国王,使团上下需收拾准备,众人稍后去正使舆侯帐中应名勾字,不许延误。”说罢又喊几遍将两把刀丢给傅敞,他喊是给罗慕路斯听的,这人只听得懂他说话,而傅敞是喊给安息侍卫看的,属于做个全戏。王耀叮嘱道:“叫喊着敲打,发声要大,绕着圈喊,厨房也莫要漏了,我去使君帐子准备名卷。”

安息守卫听他这样说也装作惊讶地问,“大人这么快就要走么?”

这些守卫都是阿尔萨兰留在这里的耳朵,王耀便对着这些耳朵和阿尔萨兰隔空喊话,“月氏近来似生事故,安息客使不是因此担心汉使安危才留众义士在此护卫的吗?我与使君思来想去商议之后,不愿拖累客使与月氏大人,恰好算了行程归期也近,便不多留了。劳烦义士转告客使。”

“外头确实乱得很,我等明日必当护卫尊使入王庭。”

王耀想想,不能就这样满口应了,还是改推脱下。“如此太烦义士,实在不必。”

安息侍卫果然跟着鱼饵动,回答他:“尊使不用客气,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王耀继续拉扯,让他们觉得自己想以人多夹带藏匿,“明日入宫而已,并不就走,行营空虚怕有歹徒乘机而入,藏匿角落伺机害人性命,义士应当为我留守老营。”

侍卫露了部署道:“尊使才更重要啊,我十八人护卫尊使去王庭,这里留两人守住营门即可。”

王耀点头,十分嘉许,“义士安排十分周到,再好不过。”

留了两个人也好,他一股脑把这些侍卫都带走反而容易起疑,就希望罗马贼别拖后腿,三个罗马贼要是连两个杂兵也躲避不开,也太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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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决下便要通告到位。

虽然正使怪他私作主张,但是当下王耀这个主意开了头就不好改,不如放手跟着他主意去做,正使也填补了些王耀法子的疏漏,在书帛上与王耀笔谈再设计了一遍,务必将每处做仔细,把自己摘干净,早些离开早些脱身确实比在大月氏熬着好。

外头汉家子结坐拉着这当班的十个人喝酒去了,另外十人还没换班过来,他们趁此时又聚议小会一次。

“安息侍卫换班之时有个空档,如此时一般,咱们不能让东君潜入里面把要人出来吗?”

“若是那点时候要不出人,得要等下一次换班才能从仓内出来,但是等在里面是极危险,若鲁莽出来,这样藏贼的地方就露了破绽。”正使说着烧掉了谋划的书帛。“在座的身份凭谁从肉仓出来都不正常,但又须得有个人去肉仓与里面贼人说清楚,出逃时不可杀人伤人暴露,却是为难。”

正使提到已经是难,傅敞补充正使之虑更加为难,“我们言语不通,只有东君在语言上通神无碍,这事安息人也知道,所以东君被盯得最紧,我们得出个法子,能让东君一直在安息侍卫的眼皮子下面还能把话传过去。”

要求苛刻至此,大家一时噤声无言都在思考盘算。

“照之前东君的法子怎样?”副使站了出来低声道:“选二人起个争议,打到那处,东君过去劝,在外面把话都藏一层意思喊出来可能行?”

“还是有意引人注意肉仓,不太恰当...但是勉强可行。”正使拍板。“肉仓旁边是有什么地方,能分散了去?”

王耀了悟,“多设几个疑点?”

正使点头,“咱们这里临时说要走,年轻儿郎多起矛盾打架斗殴也说得通,东君忙着挨个劝很正常,最好让几个儿郎就贴着肉仓附近打坏个地方,肉仓就成了明处,反而没有嫌疑。”

傅敞疑问道:“只是行营许多月氏奴婢,不用防备吗?他们藏在肉仓这几天,我就担心月氏的奴婢进去取肉发现了。”

王耀带笑回他,“月氏哪里想裹进来,不过也如我们一样,推脱不掉趋炎附势罢了。贼人躲在行营事情月氏一早就知道,但安息人来的却迟,给我们留了足够藏人的时机就是他们做的,莫忘了当初这些人就扎营在我行营旁边由贵霜翕侯补给,我们手里也有他的把柄。”

“那咱们要这样麻烦做什么,直接要月氏奴婢把话递进去,他们总是有会贼人语言的。”

正使摇头教训道:“竖子无知,这样把柄就失衡,不成威胁了。再者说,月氏人凭什么帮你?”

幄帐内一众人点头称是。

还是要靠自己。

做戏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罗慕路斯听懂王耀意思趁着安息守卫换班时放了人质,汉使行营上下配合默契诓骗十八个外国人容易的很。等他们带着安息侍卫从月氏王庭一圈绕回来,月氏奴婢就端了酒水来与王耀交头接耳,说是肉仓已经打扫干净。

这下这些耳目就真的只是看守门户的狗了。

王耀乐了,这回张网布局抓人的人这网四处都是漏洞啊,汉使造访算计不到,但是这么眼皮子底下的月氏人也管不到呢,阿尔萨兰这次是输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了。

当然也有可能他都知道,但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哈哈哈哈哈。

“东君笑什么?”傅敞戳着肉炙奇怪的看着王耀笑的桌子上盘子直颤。

王耀收敛住笑意,“忽而忆起有趣之事。”

正使看下座酒菜吃的差不多开始说笑聊天起来了,就趁此时候人都聚着发言训话。

“既然已向月氏王告辞,定了三日后起程送别大家就好生歇息三日,把自己该了的事都了结。”正使看着满座少年人,叮嘱道,“也不知有没有下次来,好好和这里认识的朋友告个别吧。”

年轻的从使中多有几个在这里和豪放爽快的塞种少女谈情说爱的,这下被使君点名了也笑闹不起来了,一个个红着脸低头认真吃肉喝酒。

王耀看着少年郎的惆怅害羞样子,就补充了一句。“此番我汉朝出使至此是谈议商路往来,月氏日后必要遣使还礼,真有心的,给人家留个地址。”

副使看王耀训孩子的样子不由笑了,取笑道:“东君也去吧,留个地址?”

王耀羞道:“使君怎好胡说,王耀又没在这里交朋友。”

“哎~哦~?”

“留地址!留地址!留地址!”

一群小孩子来了劲,起哄问东君是看上的哪家姑娘,是不是王庭为他献舞的休密翕侯家公主。

王耀被一群人当众起哄臊的说不出话,弹出金豆子,一个孩子挨了一个脑瓜崩,才捂着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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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这段时间过的挺闹腾的,想着回程将来的雪山流沙之苦就犯懒又躺了三天,幄帐都没出。

第三天王庭派人列队送别,正使与月氏大王十八里相送,鼓角震天,震了十八里路戛然而止。

夜晚搭帐建营,王耀被吵了一天头疼先躺着了,却又早一通惊吓。

“晚上好~”

罗慕路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了出来,胳膊的伤已经好全了,还活泼的翻过桌子越到王耀跟前,看到王耀要吃人的表情补了一句,“我没想杀你!你别躲啊。”

“竖子安敢再来!”王耀拔出湛卢顶在罗慕路斯胸前箭伤地方,罗慕路斯一个翻身又躲开了,和王耀两个人就那么围着一张桌子一盏灯无限打转绕圈。

“我来道歉的,道歉的,道歉的。”

“而且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份。”

“你看你一开口,我就把你的人都放了。”

“你让我不杀人,我也留了帕提亚那几个傻子的命。”

“我走之前还给你们把肉库里面吃不了的坏肉给丢了,你看看瓦苏提婆,鲜肉都不给你吃。”

“而且那次比射,我还救了你。”

罗慕路斯似身上长了十八张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话。吵的要死捉又捉不到,王耀恼火的一剑劈了桌子,拿小金豆弹着油灯泼到罗慕路斯身上,引火烧掉他兜头穿着的黑批布。

罗慕路斯抖开佩努拉外衣踩灭火焰,比了一个噤声。“嘘!阿尔萨兰派人跟着你呢。”

王耀一下子被他噎住,咽下了要骂出口的话。“他何故盯我,该当追你才是。”

罗慕路斯神神秘秘凑到王耀耳边:“哎,你说的没错,他是跟着我的。”

“狗贼又骗我!”

罗慕路斯也不是皮痒没那么爱挨打,一跳半丈外,手舞足蹈三处乱指胡说八道:“我来找你,他跟着我,他追着我追着你,那不就是他追着你,也没错啊。”

“你不要总生气,和我生气又没钱拿,我来找你说事的。”然后话归原想说:“之前我的同僚说澡城的集市都在流传,从东方来就是丝国的使者,我起先还不信,毕竟你穿的都没有帕提亚人华丽,所以我才追到你们营帐,毕竟丝国....”

“那你刀架到我朝使者的脖子上时呢?你既然来躲追逃到我这,就是知道这是汉营,是也不是?!”王耀收起被他扯出的绢袖。

“那也是后来知道,没办法才想到你这里的,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我跟着你干什么呢,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来头,你不是也一直在猜我的企图,其实你要是早说你是丝国人,我就都告诉你了呀,但是你们的打扮叫人不太敢相信所以我才一直和你兜圈反复确认。”

王耀冷哼一声,这半个月以来最好笑的笑话不过如此了。

“阁下觉得我穿的很差?”

王耀看他嫌弃的丢开自己的纱罗衣裾被气乐了,乃问他:“君可识得丝帛?”

“认得呀,摸起来像是羽绒一样柔软,但又有打磨金银器皿一样的光泽,拎起来和牛奶倾倒一样顺滑,也有很多的色彩,甚至包括紫色。”

“那是紬绸。我身上的里衣是绢,中袍是罗,外衣是纱,这些都是丝帛织造。”

“更好了。”罗慕路斯再凑到王耀旁边扯着他的衣袖仔细端详,“像埃及人用麻丝纺织出的一样,好厉害呀。您愿意说服您国家的首领和我们伟大国家的商人进行贸易吗?不用插入帕提亚人的那种。”

王耀片头一笑,“再说吧。”

罗慕路斯就是在走之前讨好王耀的,怎么可能让他随口遮了过去,“我带你去打猎,你要几只隼什么兽都给你猎来。”

“入夜了!夜围是你猎兽还是兽猎你?”

夜生活丰富的罗慕路斯才意识到这不是在罗马辖下那样夜间娱乐完备城市里,确实挺危险的,想想决定退一步,延了天亮再去,就很不要脸的赖在王耀帐子睡下,

王耀却很担心,万一阿尔萨兰半夜杀来,看到帐子里他俩睡一块,他就百口莫辩了。

罗慕路斯看他忧愁十分,硬抱着铺盖卷不放,说了真相,阿尔萨兰被其他斥候引去阿姆河方向,才没工夫分神过来,他带着本都的舌头要在月氏藏到风声过了才能动身去乞里奇亚去找卢库鲁斯。

果然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王耀气卒。

罗慕路斯赖着,王耀也赶不走,不得已留他在这里过夜,但是此人还债心切,第二天清晨一睁眼就问他想要猎什么。

王耀腰伤恢复期嗜睡,烦他烦的要死,故意刁难说:“耀却不想要隼,先帝太初二年,瓦苏提婆曾赠一只双头鸟到长安,两头齐鸣颇为稀奇,只是先帝不喜以为不详又送还月氏,很是可惜,此物君能得之否?”

“嘿,哪有双头的鸟,你这是在故意为难人。”

王耀嗯嗯的答了他,确实就是为难,快知难而退不要烦他睡觉。然后抬着衣袖遮住了眼睛侧身避光想接着睡,罗慕路斯却扶着他肩膀坐起,前后好一阵摇,王耀觉得魂都被他给晃出来了,抬手就抓了一把小金豆砸了过去。

罗慕路斯左右晃身接住各个金豆子揣到怀里,“给你打了水,洗洗脸,头发也梳梳,我去牵马。”说罢他走出去没一会又折了回来。

王耀折了一把金豆子一下也没打着,发髻被罗慕路斯扯散了,揉得疯子一样,爬起来斜倚着看水瓢里自己,气的重锤铺盖。

罗慕路斯搓头发上头,王耀梳头的时候就处处是疙瘩,带的黄熟香泽抹了半瓶上头才梳顺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弥漫着沉香温润。

“好香。”

”我只带了一瓶子香泽,原想剩的半瓶要挨到大宛再用的,这下尽用了。”

罗慕路斯循着味道过来嗅了嗅,然后将自己之前吹牛的万里挑一宝马牵给王耀,抬手做侧镫帮他上马。不要白不要,王耀也顺势笑纳了,等着他的后招。

罗慕路斯从小囊里摸出一个剔透蓝光的琉璃瓶子往上递给王耀,“安息苏合油,给你。你要不干脆把头发剪了,现在这样和高卢人似的多麻烦呀。我在军队里兼过剃头工,要不要我帮你?”

“如何来的?偷?”

“是拿。”

王耀白了他一眼,王耀抱臂不接琉璃瓶也不去碰缰绳,昂首挑眉道:“阿尔萨兰骂得一点不差,没有规矩。”

罗慕路斯一听这样话来劲了,“罗马人的没规矩在帕提亚宫廷斗争前是比不了的,帕提亚人的宫廷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阿尔萨兰追到大月氏来捉我,来加重宫廷博弈的筹码,可是,即使他捉到我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的国王、王子、将军都认为自己是整个国家最聪明的人,但是‘最’这个词容不下三个人,未来他们只会走上你死我活的祭台献祭。”

“与我何干?”

“你相信他的话之前应该要知道他的企图,我在避免您为他所欺骗。”

最喜欢骗人的不是你么。王耀冷笑问他:“那敢问,君之所言企图为何?”

“我当然是为你好啦!”

王耀扭头策马而去,背后突然弹来一物,王耀卷袖去接了甩出,却见是那瓶苏合油,也就没再推脱,收到怀里。

王耀听他话说安息时真假掺半,对于他的自辨也将信将疑,阿尔萨兰说罗马人是匈奴一样喜欢挑起战争,劫掠所有国家,狡猾贪婪,纵欲放荡奢侈无度。阿尔萨兰这些话如今看来,至少对了一多半。便等得他策马到此,问他这样殷勤的图谋。

罗慕路斯答道:“我说了啊,贸易,没有帕提亚人的贸易。在罗马,没有人不想找到丝国,在罗马人看来你们是流淌着黄金的地方,我也是会考虑属国的人好不好。。”

“所以你们想劫掠?”

“不,丝国大人,交易,我们想要一场公平的交易,为这条遥远道路带来和平的公平交易。我们有黄金白银珍珠宝石羊皮甚至是铁,和您的首领换取贵国的丝绸。”

“君在我处并无信誉,我如何信你?凭你烧毁了我朝使旗的野蛮吗?”

“我们之间可以现在就进行一场交易,公平正义的交易。我用我们携带的一切东西,金银珠宝刀剑我们马匹和您换一条到达丝国的道路。”

王耀侧目看他,笑着说:“在我国中百余年前曾有一段传奇,刺客伪作厨师,将兵刃藏于鲜鱼腹内,送至王前,待王用鱼时,拔出兵刃,刺杀君王。君之炙鱼十分诱人,但却不知道那鱼腹中可是藏有暗器,君之厚礼恕耀不敢领受。”

“那您来提,只要是您的要求,我都答应。”

“路线图纸断不可能予君,但君若有意,耀有一法,或可以行,君只身与我同回国中,一路走来,自然知道。”

“即使你不会害我,但是阿尔萨兰未必不会。您能保证我的平安吗?”

“不能。”王耀见对方紧盯的眼神调侃道:“耀有意成全,此时却是是君退却,怪不得我。”

罗慕路斯有些懊恼,“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君亦未信王耀所言,我二人并无分别,我邦距贵国远与安息近,又与安息国向来无犯,何必为君交恶友邻,唇亡齿寒的道理耀还是懂的。”王耀拉住马,执鞭指着天已经泛紫的暗处说:“君当真有意,耀可以为君指个方向,不使行留失道。”

“君在西陲,我在东壤,东去出月氏大夏,过山翻岭有长河有流沙,沿流沙东北向走,便至乌孙辖内,一离乌孙就是姑墨,即到姑墨随绿野去往东走,你若能到龟兹延城,换得五铢钱便是吹到了汉家之风,使龟兹庭东指你去玉门关即可,待到玉门入敦煌问长安路途无人不知时,此处自是汉家。”

“汉家就是丝国?”

“汉家就是汉家,耀不知何处谓之丝国。”

罗慕路斯被这个奇妙的丝国人惹的失笑,看向东方黑沉沉处。

“一路向东?不是东去折南?”

“一路向东,不偏不斜。”

“好。”

罗慕路斯伸出手邀他交握,“我听你一直自称耀,你叫耀?”

王耀没有伸手,只是微微颔首答他,“正是,单名一个耀字。”

“耀是什么意思?”

“耀,是光照之状。”

罗慕路斯指着天上的太阳问他,“这就是耀吗?”

“耀从火属日,日光所照,正是耀。”

“太阳光?托勒密王朝的法老们也是这样想的哈哈哈,真是厉害。我的名叫罗慕路斯,罗马之人,我们交个朋友?”

王耀这才搭上他手,“却之不恭。”

二人驰马在原野上,跑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都忘记了原本来的目的,只是策马狂奔,没有目的的狂奔宣泄。

脚下是如浪涛一样的野草,没过马蹄。

……

“……摆开,

闹轰轰翻江搅海。

犬儿疾鹰儿快……”

马未失蹄,却忽然嘶鸣。

王耀惊梦而醒,打翻酒盏。酒香之中,不知今夕何夕,此身在何处。

身旁坐的是阿尔萨兰和提督太监管事,王耀头脑有些混沌,问他:你怎么在这?

阿尔萨兰带着狐疑说:不是你叫人把我从泉州市舶司的客馆喊来的吗?醉了还没醒吗?你怎么一杯酒没喝完就醉成这样了。

王耀又问,我这是在哪里?

旁边陪坐出声解释,“这是太仓。”

“姑苏台,浮云拱……

……浣花池,清泉莹……

湖光滟,湖光滟,雪浪翻空,见汪洋出没鱼龙。”

王耀举杯满饮酒,又斟酒一杯,举杯正要敬酒,发现人群中找不到人,四顾茫然。自己原来在黄渡旧六国码头的画舫上。

失魂间放下杯子。

首座见王耀那么一副表情也问:“举了杯子怎不敬酒?”

敬何人?

如今是万历八年,要敬何人?早一百年前就死去的人吗?

王耀摇摇头,自己又喝干了杯子,抬眼去看珠链后的伶人,去瞧那方寸间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跟着轻哼慢唱起来,结果却结束了,换了一折子。

“……拚沉醉,倚翠偎红,任年华暮鼓晨钟。”

王耀嚼着末一句点了人来,吩咐下去。“方才的拨回再演一遍来我看。”

窸窸窣窣的传话往来,安静地无聊。

突然笛声响起,高亢又转悠扬,引他飘零的魂,飘飘然间又回那世。

“长刀大弓,坐拥江东。

车如流水马如龙……”

“看江山,在望中……

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群旌旆祥云捧……

……”

天已经黑了又亮,王耀疾驰回营,不敢耽搁。

“你的全名呢?太阳光。”

髡发的男人牵马回头,隔着辽阔天地,喊叫问他。

王耀取出勒名的箭,折断矢尖,射向身后的人。“你若识得,就来找我。长安又思室,我等你。”

罗慕路斯大笑侧身体,抬手拉住飞驰向他命门而去的箭,虎口被快箭磨出一道血痕。“折头箭也有木尖,我要是接不住怎么办?”

王耀也笑回他:“先前砍头都不怕,这时这样惺惺作态?若真射死了我去罗马给你出殡!”

那是罗慕路斯先前是笃定自己不会输,即使输了,也能赖皮不作数。

罗马人带笑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居然就是丝国人。

远远看着绛色纱衣飘逸的像一抹红云从天上坠落的云,那云难挽难捉,钻到绿茵中被草色所没,罗慕路斯怕再远,人就听不见了,便着急举着箭向草色中忽隐忽现的一点红色挥手。

——“好!你等着!我一定去!”

王耀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喊,低头浅笑,回头望去,却是春江码头,吴中烟雨。

笑意凝在脸上,春池风过,皱波渐消。

缓过神来,台上戏才到好处,正唱着: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王耀自斟自饮。

且醉且梦,管今宵,宿上宫。


明代支线后续【痴花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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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萨兰人设来源于苏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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